哪里只得我共你
第七章 ～刺青～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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爱情只有当它自由自在时才会枝繁叶茂
认为爱情是某种义务的思想只会送它入土
你应当爱某个人，就足以使你对这个人恨之入骨
伯特兰·罗素
“……老板。”
电梯门打开时，他看到全员都在公司前厅等着。
他记得上一次瞧见这幅情景的时候，还是他和王一博刚回国林璇撤走了整个艺人经纪部门的时候，偌大的工作室空了一大半出来。
“这层楼的租金我还是照付，空出来的办公室，练舞房，会议厅，你们听袁鑫分配吧。平时那么多人挤一间小作坊里，现在宽敞了还不好？都看着我干什么，去干活，项目做完了吗就来发呆！”
“还会有人来找我们做项目吗？”
不知道谁胆子大，小声问了一句。所有人的目光也是像现在一样，齐刷刷等着他回应。
那时他拍着胸膛都说了些什么来着？
“怎么？前面有路我们还不能自己走了？”
“只要我还在，仲夏之月还在，你们一个个进来面试时候想要做的，一件都不会落！”
空头支票可真好开。
反正笔一挥，票一撕，骗的就是人家对你的信任嘛，肖战。你从小到大都是这样，空有自信，害自己一事无成还不够，还要去霍霍人家。
没那个金刚钻，到底为什么偏要削尖了脑袋去揽瓷器活？
“老板……”
“我已经不是仲夏的老板了。”
他抬起头，言简意赅。
“我已经和公司解约了。”
“经裁定，宣读判决如下：因被告人之决策程序偏离公司经营宗旨，致使企业形象和公司利益遭受严重损害，原告可依法回收仲夏之月文化传媒有限公司经营管理之决定权，重新召开股东会议商议重大决策……”
法官厚重的嗓音像是陈年的积石，在心口压上了一道无法抹去的印子。肖战站在庭下，满堂寂寂，只觉无数道目光如万箭般扫射向他，“如不服本判决，可在判决书送达之日起十五日内向本院递交上诉状，并按对方当事人人数提出副本，上诉于……”
“闭庭。”
肖战很想把判决书再读一遍，可这两个字一锤定音似地落在了他身上。尘埃落定，遒劲的枯木上落下积雪，荒凉地飘在冷风里，没了下文。
“果然又输了吧，就说他再傲还能拗得过资本？这公司人家投了钱的，花了心思就想着挣钱呢，下蛋的金鸡现在你说跑就跑，可能吗？”
“他到底想干嘛？出道起就永远在打解约官司，反正内娱哪儿哪儿都容不下他这尊大佛嘛。
欲戴其冠必承其重，嫌娱乐圈水深当初别跳进来捞钱呀！”
“得了吧，好歹现在人成功解约了呢。得亏条款上没写什么多少多少年不得从事演艺活动什么的，不然……呵呵，就他那岁数耗得起？藏个几年别说东山再起了，恐怕东山土都松了。”
小月亮没了。
他又在心里重复了一遍。
和他曾经潦草注销的小梅影小站记不一样。那是他的月亮，是他在水里挣扎窒息的时候也想要捞起来的月亮。
而水里的月亮，终归是幻影……
“为什么要叫仲夏之月？”那天他从快递里拆出商标注册文件后，立即就找出提前买好的相框裱了起来，在家里到处找地方挂。王一博望着他的模样眉眼含笑，忽然这样问他。
“因为……”肖战踩在柔软的沙发上，声音都显得格外愉悦。
“我想要在自己的世界里挂上一轮月亮。”
“仲夏呢？”王一博故意又问。
“仲夏的时候遇到了一个你。”
肖战两眼坦荡。
我的世界里，只要一个月亮，和一个你。
“肖战，肖战……”
很远的地方有人在呼喊他的名字。
隐约还有海的声音。
他慢慢睁开眼，脸贴着湿乎乎的枕头，眼前漆黑一片，远处仿佛有模模糊糊的光亮。
有人影在他面前攒动。
他深吸一口气，又长长地呼出去。
是熟悉的皂角和阳光的香味。
“王一博。”
他认出他的味道，下意识往他怀里钻。
“你一直在做梦。”
王一博伸手，连着被子把他整个抱住。
这样的怀抱令肖战很有安全感。
“你怎么不睡？”他浑浑噩噩地问。
身体飘忽，昨晚的酒劲儿似乎还没过。
“你哭成这样，我怎么睡？”
王一博去抹他的泪，指尖的茧擦得他心痒痒的。黑暗里他瞧不见王一博的脸，只从他困顿的声音里听出了紧张和焦虑。
“你梦到什么了？”
他沉声在他耳边问。
哦。是梦吗？肖战这时候才意识过来。
今天周三，明天才是庭审日。
刚才，都是梦。
梦和现实就好像在刚才那一刻交错了，潜意识里的殚精竭虑通过梦境传递到了他真实的身体里。
是酒精的关系吗？肖战心想。
每次碰酒就会没完没了地做梦，醒来以后情绪就会像现在这样变得无法控制。
王一博感受到他在发抖。
他侧身过来，直接把人捞了过来，从背后贴着紧紧抱住了他，“都是梦，别去想了。”
“嗯，”肖战竭力克制自己不断溢出的泪水和颤抖的身体，但是好像完全没有用，他紧紧抓着王一博搂着他的手臂，就像那天汪洋大海上死死攀着帆船的桅杆那样。
海？对，我好像还看见海了。
想到这里，他意识又慢慢模糊起来，眼前好像真的出现了一片海。
那片熟悉的，从悬崖上看出去的海。
“肖战？”
颤抖渐渐停了。王一博低下头，小声唤他。
没有回应，呼吸时而急促，时而绵长。
肖战再次睁开眼是被很小的争吵声惊醒的。
从脖子到腰都酸痛无比。
眼睛慢慢恢复视力，厚重的窗帘遮挡住了光，却也可以看出天很亮了。
我睡了多久？肖战这么想着。
“已经浑浑噩噩睡一天了。”
外面忽然这么答了。
“这叫好多了？！”
王一博在凶谁？肖战有些好奇。再见到他以后就没见过他对谁发过脾气。
他这么想着，心里又有点不是滋味。
“今晚必须过来，他明天还要出庭，他这幅样子怎么出庭？”他听着外边王一博快疯了的语气，慢慢从床上爬起来，“嗜睡多梦这是你自己说的！最严重的时候他的症状就是这样！…冷静什么冷静！我他妈冷静半年了！”
肖战摸着门把手站在黑暗里，忽然愣住了。
“我是不是就不该跟他回来。”
王一博的语气忽然又有些萎靡。
他真的后悔了……
他赤着脚没穿鞋，冷气呼呼从空调口往外冒，一股凉意从脚心贯穿到全身上下。说到底，他根本不晓得王一博到底为什么会答应跟他回来。
“那我把订好的酒店机票发给你。”
王一博挂了电话，在阳台边站了会儿。
他在低头发消息。
今天的北京万里无云，夏天的日头烤得王一博一身汗。他转身要开门进屋，忽然就看见了屋子里站着的那个人。
玻璃门像是烫手一样。
他缓缓拉开移门，凉气争先恐后附上他的额头，热风也吹散了肖战眼里一瞬间的悲凉。
“是秦非吗？”他直直地望着他。
“有哪里不舒服吗？”
王一博上前几步，肖战就往后退，就像是自己身上有会传染的病毒一样。
“是秦非吗？”他又重复问道。
“是他，”王一博承认。
“你还是知道了啊。”
他木木地低下头。老实说，这一刻他忽然有点怀疑这是在梦境里。毕竟和王一博重逢之后，再也没有在现实中再感受过这么刻骨的绝望。
“你觉得我是因为你病的。”
所以你还得回到我身边。
要不是因为我的病，你不会想要回来。
王一博没有说话。
他默认了。肖战于是这么想着更难过了。
“为什么不说话？因为觉得跟一个病人没什么好计较的，我怎么闹都可以？”
肖战觉得自己糟透了。
他什么逻辑？他在干嘛呢？明明这些事昨天就承认了，现在摆出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是怎样呢？
王一博一定觉得我有病吧。
哦，我确实有病。
精神疾病。
昨天这个时候他撞破真相，还傻乎乎地满心扑在那些被设计好重逢的细节上，每一次他觉得两个人又将再一次分道扬镳的时候，他们总会牵强地又被放到一起。
他还想，是了，世上哪来那么多破镜重圆。
现在他清醒了，世上是没那么多破镜重圆。
有的只是我这个甩不掉的累赘麻烦。
每一次的牵强，不过是有人觉得自己不得不留下来。他对待我的轻拿轻放，和对待一颗随时会炸的鱼雷，也没什么区别了。
肖战做出了一副了然的样子。
“你还挺伟大的，王一博。”
秦非到仲夏的时候是饭点。
迎面刚好碰上姜行云。
“你们结束了吗？”
秦非拖着行李箱走向他。
“你怎么……”对方愣了几秒。
他看看肖战办公室的方向，又看看秦非，“我说他今天状态怎么不对呢。”
秦非把行李归置到休息室。
他倒了一杯咖啡递给姜律师。
“哪儿不对？明天不乐观吗？”
秦非随便猜道。
“也不是，”姜行云把杯子转了一圈，“这场官司是早就想好要打的，我们并不完全是被动的一方。基本上他想护的八成都能护住。”
“那还有两成是什么？”
“…八成是虚数”
哦，秦非看着第二个咖啡杯被满满接满。
那就是全部。
“庭审记录是公开的。”
肖战坐在沙发里，两只眼睛依然还是肿的。
……是哭了一整天吗？
秦非没有办法不去想这个。
“所以？”
“所以我和王一博的秘密，是护不住的。”
“你们那算秘密吗？”秦非是真心在发问。
“……比起某些医生，病历都能随便给家属身份以外的人看，我算是很会保守秘密了。”
“你不是我的病人。”
“哈佛PhD不修医学伦理这门课的吗？”
“……”
一阵沉默。
“你告诉王一博干嘛？”
肖战眉头皱得像块抹布。
“你怕被他知道吗？”
“不是怕，是不想。”
“为什么？”
“告诉他的意义在哪里？”
肖战毛了，“你们还那么熟，每天在一起会诊吗？他能治我吗？”
“他说他是你的药。”
“……”
“症状为什么又出现了，为什么在这个当口？”秦非往后靠在椅背上。
“你很清楚自己的症结在哪，肖战。”
出柜。具有仪式感的出柜。是开弓没有回头箭地，从此站在线的那一边。
“你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准备好，你很怕一切会像那时候发生的一样，你在焦虑。”
“但你怕的是出柜这件事本身吗？”
肖战抬头看了眼窗外。
“你知道吗，”他在苍茫的暮色里回过头来，“那以后我时常幻想我们能在一个只有我和他的地方重逢，逃离拥挤的世俗人群，自由相爱。”
秦非没问“那”指的是什么。
他猜应该是王一博被逼退圈的那件事。
“所谓自由相爱就是说，没有义务爱对方，没有义务留在对方身边，但我们选择留下。”
“后来我发现…”
“没有那样的地方，我也无处可逃。”
“如果连选择权都要夺走…”
“我怕从此王一博就和我绑定了。”
“我怕我没有退路，而他没有选择。”
肖战放弃了挣扎，在未燃灯的暮色里轻轻叹气。
“我已经让他没有选择了一次。”
“我想有一件事你应该要知道。”
“什么？”
秦非似乎开始回忆，看起来很费脑。
“你们在南法的时候，有没有去过一幢在海边悬崖上的房子？”他问了一个无关痛痒的问题。
海边，悬崖。
肖战第一反应是他们去埃兹小镇飙车那回。
从山道上望出去的那片海。
“他本来想把你留在那里养病的。”
肖战觉得脑子里有电流像夏日花火一样炸了开来。他努力去理解这句话，用自己能想到的一切去猜它的意思，却只能认怂。
人的想象力还是有限的。
王一博的除外。
“把我留在那里，是什么意思？”
“留在哪里？”
“就是一栋很大的房子，他从安东尼那里买过来的。露台可以望到天使湾的海，就和我诊疗室墙上挂的那幅画一样。”
“摩纳哥。”肖战想起来了。
“远远望着的时候，会觉得大海想要拥抱你。”
“可靠近了，它却只会把你推开。”
那是旅程里过于平静以至于差点被挤出肖战记忆的一段时光，清晨金黄色的春杏桃汁混着气泡水在阳光下闪着光，午后在质朴花园里的吊床上一睡就到了傍晚，下山采买时在机车后座一路吹着的风中，晚霞在海天之间自由创作。
“只有我和他。”
“是了。你说世界上没有那样的地方。”
“那就是他为你准备的，那样的地方。”
“只有你和他。”
“但是后来说放弃就放弃了。”
“不是因为你的病。”
“是因为你想，所以他选择和你一起回来。”
“所以你看，他其实不是没得选择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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xngz：住在海边大房子的梦想☑️
wngb：今天又是比昨天更爱我哥的一天
情绪反复意识消极就是生病的正常现象
肖肖一直陷在自我怀疑里，导致他的视角是带了很大的主观情感的，不可以怪他（老王的拳头我就摆在这里了
btw 世界上就是有那么多的破镜重圆，因为这是一片破镜重圆tag的文 不要再唱rap了肖肖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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